蘇炳添：體育就像人生，遇到低谷就一點點去填平｜2019多哈田徑世錦賽

當地時間9月28日，中國選手蘇炳添（右）在比賽中。新華社記者 徐速繪 攝

“蘇神”敗了。

當地時間9月28日晚，哈利法國際體育場為百米飛人最終決戰而精心設計的燈光出場秀，并沒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甚至在到達半決賽終點前便直起身子放棄撞線，對于通常要憑借千分位的成績才能分出勝負的百米項目來說，這無疑是個類似提前放棄的行為。

10秒23，2019年多哈田徑世錦賽男子100米半決賽小組第八，蘇炳添自2015年北京世錦賽起連續拿到決賽門票的傲人紀錄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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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一個讓人熟悉的蘇炳添。

拋開成績不談，過往賽后，無論成績如何，蘇炳添總是精神飽滿，接受采訪時說話擲地有聲。但今天的半決賽之后，這位中國飛人的臉上卻罕見地寫著疲態。“不好意思啊，跑差了。”這一句開場白里夾雜著抱歉和無奈。

以往的蘇炳添在媒體面前都很輕松。兩年前倫敦碗的混采區里，他半開玩笑地用“擼起袖子加油干”來解釋自己金剛狼般的出場動作；今年5月的橫濱接力世錦賽上，他又和隊友們模仿漫畫《七龍珠》里的沖擊波招式作為開場白。“就是要沖擊對手。”蘇炳添當時在賽后說。

實際上，連續4屆闖入世錦賽半決賽的成績已經足夠出色，但蘇炳添今晚顯然不愿將此視作一項成就。

就連身體也“出賣”了他。蘇炳添一直有一種“超能力”，能夠通過感知自己的身體狀態來預測自己的成績，賽后的結果往往也與預測極為相似。“賽前想最差跑10秒10，最好跑10秒”，這是他對于自己在今年鉆石聯賽上海站的賽前預測，而最終的結果則正是這個區間的中間值，10秒05。

“今天的狀態比昨天的預賽要好不少，怎么也能跑到10秒15之內，”蘇炳添在熱身時依舊信心滿滿，但自己的身體卻和他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感覺精神上對10秒15的速度已經有了感覺，但身體卻無法跟上精神，”蘇炳添說，“我覺得今天不是真實的蘇炳添。”

當地時間9月28日，蘇炳添（前）在比賽后。新華社記者 賈宇辰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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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蘇炳添不是真實的蘇炳添，原因在于他的腰傷。

今年年初，他在歐洲進行的5槍室內60米比賽中連續拿下5個第一，大有延續去年3破該項目亞洲紀錄的態勢。“希望千萬不要受傷，以完美的狀態進入今年的室外賽季。”今年二月的室內巡回賽杜塞爾多夫站奪冠后，蘇炳添曾許下愿望。然而就在室內賽季轉向室外賽季的時候，命運似乎并不愿意讓他遂心。

即使有傷病困擾，蘇炳添依舊在五月初的世界接力賽中帶領隊伍拿到了世錦賽的參賽資格，并在一周后的鉆石聯賽上海站中“經濟實用”地完成了多哈世錦賽和東京奧運會個人項目的“雙達標”。自此之后，他便開始了長達兩個多月的療傷調整階段。

再次在賽場上見到蘇炳添，已是8月初在沈陽舉行的世錦賽選拔賽。在此期間，無論是亨廷頓教練還是蘇炳添本人，都表示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不斷接近“滿格”，“但是在晚上特別安靜的時候，受傷的地方還是有些隱隱作痛。”沈陽的選拔賽后，蘇炳添給出了或許是他最真實的表達。

與身體機能的損耗相比，這一次傷病給蘇炳添造成的更多是比賽感覺的陌生。

沈陽后的兩場比賽，他的成績都在10秒30開外。“現在腰傷沒太大關系了，但因為腰傷導致缺乏系統訓練，也少了太多比賽來磨煉自己，這種感覺是缺乏的。”正常狀態下隨便放一放也能跑出的10秒20，本屆世錦賽上卻成了蘇炳添使足勁兒也達不到的成績。“希望明年能夠在冬訓前找回一個真實的蘇炳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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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已不是當年的‘蘇神’，但相信國內的田徑迷還會一直支持我的，”半決賽出局后，蘇炳添的話多少有些英雄遲暮的意味。但如果你真的認為蘇炳添會就此走上下坡路，那就極有可能被他騙了。今年步入而立之年的蘇炳添，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太多比這更大的挫折和坎坷，但每一次挫折之后他迎來的都是更高的成就。

上一次未能在世錦賽中進入決賽，還要追溯到2013年的莫斯科。那一年的半決賽，人們都記住了張培萌歷史性地跑出了10秒整的成績，卻忽視了首次進入半決賽、卻又因搶跑被罰下的蘇炳添。

盧日尼基同樣不相信眼淚，世錦賽后，蘇炳添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甚至因此有了心理陰影，聽槍極為保守，比賽成績也大受影響，“那年的遼寧全運會決賽我后來打聽了一下，我是所有選手中起跑反應最慢的。”

失落總是短暫的，自那之后，他開始重點練習了起跑后的聽槍訓練，現在無論是對手還是田徑迷都清楚，起跑是蘇炳添最大的優勢之一。

越挫越勇的例子在蘇炳添的人生履歷中不勝枚舉，2006年進入省隊后又因成績退步而產生了退役的念頭、2009年一次嚴重的腰傷使他現在都不能進行高強度的力量訓練……

然而每一次職業生涯被挫折籠罩之后，他都能倔強地抬起了頭：2009年那次嚴重的腰傷之后，他在2011年的全錦賽上以10秒16打破了塵封13年的全國紀錄。而在2013年的搶跑之后，他又在2015年的鉆石聯賽尤金站沖進了10秒大關……

“If you try to keep me down, I’ll just come back stronger,”

（如果你想讓我一敗涂地，我只會越挫越勇，）

“If you try to cut me short, I’ll just come back longer.”

（如果你想讓我一蹶不振，我只會信心倍增。）

電影《里約大冒險2》改編了名曲I Will Survive，放在這里再恰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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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就像人生，人生就像體育，總是有高有低，”蘇炳添說，“自己已經經歷過高潮，那么面臨接下來的低谷也不應該氣餒，要一點點把低谷填平。”近年來的順風順水容易讓人淡忘蘇炳添此前的艱辛，現在是時候找回當時的感覺了。

需要調整的或許并不止限于蘇炳添本人。正如他所言，他已經體驗過職業生涯成就的高峰，成為了首位跑進10秒大關的亞洲本土選手、首位踏上世界大賽百米飛人大戰決賽的亞洲選手、亞洲紀錄保持者……這些成就已無需也無法用一個簡單的“蘇神”綽號所體現。

因此，蘇炳添的成績受傷病影響的事實，同樣需要客觀看待。

2015年蘇炳添在尤金創造9秒99奇跡之后曾表示，不希望自己過多受外界干擾，“如果我不能好好訓練的話，以后也不會有‘蘇炳添’了，再也沒有9秒99了。”

“在30歲的年紀能夠依然保持10秒05的水平，全世界已不多見，”蘇炳添在今年上海站后的話語，不失為一種提醒。

只要他那把測量起跑器的小卷尺還在，只要他那爭強好勝的心還在，那么他繼續戰勝挫折、創造奇跡的可能就依舊在。

28日夜，蘇炳添已明確表示明年將是他最后一個室內賽季。據此判斷也極有可能是他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個賽季。在此之前，我們只需靜靜等待，相信他不會讓人失望，亦不會給自己留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