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失去我就像我失去彩票
1
我駕駛著一輛兩廂富康,靈巧的打著方向,穿行在車流如織的三環(huán)路上。
這是下班的高峰期。
一天開了四個會,寫了兩份會議紀要,一份工作計劃。
工作的第三個年頭,所有的積蓄換來了這輛小車。虛榮么?我用的是自己的積蓄。
車子駛?cè)肓酥嘘P(guān)村邊上的小區(qū),房子是80年代建造了,綠色的爬墻虎覆蓋了水泥外墻,有一些破敗。但是,租金不菲。
租金是由兩個人分擔(dān)的,我和自己的男朋友。這種異性合租的模式,在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中,是不鮮見的。當然,經(jīng)濟上并沒有一五一十的劃分,如果出去吃飯,當然是他買單。誰說男女是平等的?
推門進去,宏偉已經(jīng)先到家了,一張口就指責(zé)我令他久等。他的脾氣越來越大,想必心中的不滿也越積越多吧。
我們住在一起,抱怨比較多的是宏偉。
我記起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在身后的聲音。
“喂,你又穿這件粉紅的裙子了,花枝招展的,難怪女上司不喜歡你”,待我出門之時,他又在身后叫,“你看看你的鞋根,都壞了”。即將發(fā)生爭執(zhí),一看時候不早,我摔門而去。
難道要我檢討,是是是。
他們同居三年,磨盡了我的意氣。這也許就是同居的壞處吧,未來充滿變數(shù),可是心態(tài)上已經(jīng)開始疲憊。
略微收拾停當,一起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聚餐,地點在必勝客。主要是宏偉的一幫大學(xué)同學(xué),以及各自的女朋友。我自告奮勇的去裝沙拉,我裝的又快,又多,又好看。席間大伙都在,笑話真是精彩。
小虎的女朋友金麗是從上海投奔他來的網(wǎng)友。我剛剛?cè)ハ愀鄢隽颂斯睿瘥愒?jīng)托我買了五張SK-Ⅱ的面膜。我當即掏錢出來,一定要貨錢兩清。
數(shù)了數(shù)鈔票,差兩塊零頭。我擺擺手,“算了算了”。
“不行,”她從錢包中摸出一張彩票,“拿去,面值兩元。”
我駭笑,這就是上海人的作風(fēng)吧。沒辦法,只能收下了。我自己是從來不買彩票的,因為從來不認為自己運氣好。
從小,我就不是個愛出風(fēng)頭的女孩子,雖然我長的清秀可人。如果有兩個女孩一同出現(xiàn),我也一定會以“第二女主角”的姿態(tài)定位自己。
2
周末的早上,可以睡一個懶覺。睜開眼來,宏偉已經(jīng)在廚房里煮好了一鍋白粥,加上超市買來的欖菜。心中有一些感動,我幸福的嘆了口氣。
小小的客廳里擺放了一個兼做餐桌的茶幾,慵懶的把腿搭上去,用遙控器隨意的打開了電視。我很少看電視,除了早上上班前的新聞節(jié)目。
畫面跳轉(zhuǎn)到了圖文頻道,分貝突然變高。“本期的中獎號碼是??”,電光火石之間,她回憶起來了金麗給的那張紙片,末位的數(shù)字是一樣的。急忙找出來確認,是的,號碼完全一樣。也就是說,我已經(jīng)是500萬元人民幣的得主了。
還沒有回過神來,宏偉從臥室中拖出了一個旅行包,”發(fā)什么呆,我先走了,晚上記著關(guān)掉煤氣閥。”我想起來了,他一早說過周末兩天的kick off。
我抬頭望了他一眼,他看上去盛氣凌人,臉上是習(xí)慣的不耐煩的表情。他看上去那么不順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光挑剔了,是錢在作怪么?
一瞬間,我決定了,暫時不告訴他。
心中的激動無法平抑,我梳洗了一下,套上一條樣式簡單的牛仔褲。漫無目的的沖出了家門,去哪里呢?不自覺的步入了一間百貨公司,這里客人很少,匯集了本城的頂級名牌,一間間的專賣店裝修的如廣寒宮一般。
“辭職,一定要辭職”,我握了一下拳頭,又松開了,中了大獎,誰敢派我不是。
自己的上司是個女的,我交上去的報告,她如姨太太做旗袍,是非改不可的。然后所有的功勞都歸于自己,一有閃失,統(tǒng)統(tǒng)推向我。
人家說自己升職無望的時候,頭上有一個玻璃天花板。我則認為自己頂著一堵鋼筋混凝土天花板。
徘徊了半天,才來了一個店員懶懶的招呼我。
不能怪人家勢利,我從頭到腳都是從雅秀淘來的假CK。不是我不愛奢華,條件達不到,我寧愿樸素到底,而不愿半調(diào)子講究。客人的經(jīng)濟狀況,店員小姐銳利的鼻子一下子就能聞出來了。
買了一條皮帶,500元,還有同色的皮鞋,2000元。
這兩個小物件,已經(jīng)超過了月薪的半數(shù)。
3
心中突然閃過一絲陰影,如果去兌獎,一定會曝光,金麗會來爭奪彩票的歸屬吧?
我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公司的法律顧問許凱打一個電話。他們在同一層辦公,在茶水間說過幾句閑話,算是有一點交情。
不過,這算不上什么,許凱好像和每個過得去的女孩子都有交情,最喜歡打聽別人的出身背景。他是那種自認為有女人緣的男人,總是一副“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的態(tài)度。如果得到未來岳家的幫趁,可以少去奮斗10多年吧。
顧不上唐突,急急撥出了許凱的號碼。
許凱聽了事情的原委,當即打車過來,兩人在商場下面的星巴克碰面。
許凱一見面就風(fēng)趣的問候我,開口講了一個笑話。然后才切入正題,詢問我金麗交與我彩票的細節(jié)。
“不怕不怕”,他的邏輯是,即使有人證明金麗給過我彩票,也無人注意號碼。所以,不能證明金麗給我的是中獎的那一張。
我本能的覺得不妥,這是讓我去抵賴。
許凱搭在我座椅靠背的手,移到了我的肩上。“不要想太多了,周一就去兌獎,這兩天我陪你散散心吧。”
我微笑,太小看自己了,他一定把自己當成沒有見過市面的小家女,一點手段就會乖乖上當。
公司里那些有來頭的女孩子不會給許凱的,我一樣不會給。
想到這里,我嚇一跳,自己本不是工于心計的人,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奸詐?
4
周一早起來到公司,準備辭職。
一到工位上,就接到了上司陳小姐的電話,“我在你的報告中的附件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錯別字,你是干什么吃的?”。
“咦,難道公司你開的?我是你養(yǎng)活的?”,這是我第一次頂撞她。
我撇了一下嘴,并沒有生氣,且慢請辭,本小姐倒是要奉陪一下。
照例,上午是部門例會。到了會議室,才發(fā)現(xiàn),今天有一個主管的副總裁參加,主題是我負責(zé)的一個項目論證。難怪一早那個責(zé)難的電話,是要陳小姐壓一壓我的氣焰,防止我過度表現(xiàn)吧。
匯報進度的時候,陳小姐的聲線放的極之嫵媚,和副總裁對視的時候,目光又謙遜,又有無窮含義。
陳小姐的月薪,不過剛剛過萬,這樣的辛苦,實屬不易啊,我感嘆。
終于輪到我說話了,我把項目的不足,決策的失誤,可能引發(fā)的風(fēng)險,一五一十的合盤托出。有500萬兜低,怕什么。
全場鴉雀無聲了好幾分鐘,我象皇帝新裝中的說出實情的孩子。
副總裁開口了,這個項目從此由我全權(quán)負責(zé),直接向他本人匯報。為了管理方便,我即刻調(diào)入業(yè)務(wù)發(fā)展部。
陳小姐的嘴巴張開,又合攏。
啊,這倒是我從來不敢奢望的,回到工位上,想了一下,從電腦中刪除了那封沒有完稿的辭職信。
5
今天提前下班,為了避開許凱的糾纏,我決定回家取彩票,自己單獨去兌獎。
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房間清理過了,對了,宏偉今天上午結(jié)束郊區(qū)的kick off,返回了家里。
明明記得彩票放在梳妝臺的鬧鐘下面,怎么不見了?
近乎瘋狂的尋找了一番,還是不見蹤影。
強迫自己靜下來,聯(lián)絡(luò)宏偉,問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我收拾房間,你還不領(lǐng)情?那些沒用的成年破紙片,我上午回家統(tǒng)統(tǒng)給你扔掉了”。他的口氣,仍然那么盛氣凌人。
他不是我的理想伴侶。你這么厭煩我,那么,我離開你。
啊,原來是黃粱一夢,那500萬,終究不屬于我。
我跌坐在地板上,覺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一共72小時,幸虧還不算太久。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放到富康的后備箱里,臨出門時,把房門鑰匙放在了門廳的地毯下面。 我想好了回答宏偉的話,“同居不是適合女孩子的生活方式,原諒我”。
不自覺的想起梅格瑞恩在電影《隔世情緣》中說過的一句話,“I left my best time on you.”,淚水悄無聲息的滑下了兩腮。
車子開到了表姐的樓下,我按響了門鈴。
看到我的樣子,表姐一下子就知道了,臉上掛出了一副我早就說過的表情。她幫我把箱子抬進門,“我早告訴過你,他不適合你”。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
“那么,是誰啟發(fā)了你?”,表姐追問道。
我想一想,“是一張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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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簽:失去 彩票
- 編輯:王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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