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要有“吃白飯”的勇氣

　　早幾年我們非常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中國是文明古國。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往往是剛受了什么刺激，所以這里還有一句潛臺詞就是：我們比別的不文明的不古的都厲害。更下面的潛臺詞是：除了我們自己規定的"文明"和"古"，我們已經不如人家了，只好就拿這兩樣東西說事。

　　再說下卻就不是本文的內容，所以趕緊拉回來。

　　現在我們不怎么提"文明古國"了，無論如何，把眼前的事干好是正經，古不古的，偶爾閑聊天兒未嘗不可，天天掛在嘴上，就顯得不正常，像乍尸。

　　但是也有不能不說的時候，比如：古時代的東西現在還影響著你的正常生活。
　
　　我的一個朋友現在就正為一個古時候傳下來的寶貝煩惱。他打算和自己的女朋友結婚，

　　他們有愛情，甚至還有房子和一輛汽車，惟一的問題是除了愛情以外，房子和車都是他女朋友的。如果這是在別的方，就可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我們是文明古國，我們對這種情況有一個專門的說法叫"吃白飯的"。

　　南方人管一碗什么東西也沒加的白米飯叫"白飯"，但說一個人是"吃白飯的"絕沒有表揚他艱苦樸素的意思。"吃白飯"一類的詞屬于一些暖昧的知識，不了解這些，就不算懂得一種文化。

　　從每個人念到這個詞時的口氣里，我們能體會到一種特別的情緒。對這種情緒最通常的理解是：大多數人認為"吃白飯的"等于"白吃飯的"，而且特指男人需要女人養活的那種。

　　按我的理解，在我們的文化里，說一個男人"吃白飯"，對他的刺激程度僅次于說他是個閹人，或者是一只鴨子。我的朋友就從這種文化里感覺到了壓力。所以他希望在證明自己不吃白飯之后再結婚。但是困難在于，我們對一個男人是否"吃白飯"的判斷是以她老婆的經濟能力為標準的，這就意味著我的朋友必須有一座房子和一輛車，車、房的等級即使不能比他未來老婆的更高，起碼也要一致。按我對他的了解，這肯定是一個持續若干年的過程。如果這中間運氣不太好，這一過程可能還會延長。

　　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話勸他在掙到車、房之前就結婚，而且，她一天到晚擔心的是：因為自己有車有房，所以說不定哪一天我的朋友會跟一個沒房沒車的女孩子走掉。

　　我只好開導這兩個為有房有車發愁的人。我開始回憶我們的大學時代，在大四那一年里我們每天都會躺在宿舍里為自己做"畢業設計"，那時大家最向往的就是一畢業就找一個富婆，然后說什么都有啦，然后就可以不愁衣食地寫小說、編話劇；還可以不打愣兒地買下自己喜歡的正版唱片。

　　現在一切都實現了，而且富婆還變成了一位有錢的妹妹，怎么倒什么都不對了呢？

　　我的朋友是一個有很多想法卻沒有幾個錢的人，我覺得和這樣的人談戀愛是一大樂趣，我的女朋友就說過和我談戀愛是一大樂趣。一般而言我們的樂趣只有在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才打點折扣。現在我朋友的情況是又有錢又有樂趣，惟一的問題只是這錢暫時不是他名下的。這又怎么了呢？

　　但這還就確實"怎么"了。

　　大家早就習慣了男的要比女的強，好像世界上要干的那點事永遠只有種地和扛煤氣罐。

　　所以我們很奇怪為什么摩托羅拉和諾基亞中國區的老總都是女的，所以我們的女碩士女博士到了快畢業的時候嫁人比找工作還著急，所以我們的電視劇里永遠是花瓶當家，有個把精明能干的女的不是讓她最后嫁個蠢男人了事就是干脆讓她事業有成家庭不幸……

　　這里面的邏輯是，我們不讓男人"吃白飯"；為了避免男人"吃白飯"，我們把女人變傻，這樣男人永遠比自己的女人能掙，就永遠不會被人家說："吃白飯"。

　　把女人變傻的辦法有許多種，嚇唬、蒙騙、不讓上學不給提職等等都是。我認為我朋友的女朋友遇上了其中最惡劣的一種，叫釜底抽薪。你不是無化如何也比男的本事嗎？我就讓那個男的先受不了你，看誰敢要你？

　　對于這樣還嚇不傻的女人，我們就說她不是女人。惟一的目的是，讓所有女人都沒有害我們"吃白飯"的能力。這樣就算天下太平。

　　中國男人從來不愿意這么想：在一堆傻女人面前很像個男人的東西，能算正經男人嗎？

　　由我朋友的"吃白飯"的痛苦最終說到了她的女朋友不是女人。兜了這么一圈之后，我問他：你打算當正經男人嗎？

　　誰？我嗎？

　　你說得輕巧……